3月22日上午9点左右，随着“呜——”的一声汽笛长鸣，“渝忠客2180”客轮向重庆忠县西山码头缓缓靠近。客轮靠稳码头后，船长秦大益和曹利芳赶忙上前帮助年迈的老人把沉甸甸的菜篓子背到岸上，并帮忙吆喝售卖新鲜蔬菜……两位船长不仅是乘客们眼中的热心人，在某短视频平台上，他们更是拥有大量粉丝的“网红”船长——“@一哥”和“@船娘芳姐”。

(资料图)

图：“渝忠客2180”载着农产品抵达西山码头，船头上直播活动正在进行

从默默无闻的船长到粉丝百万的“网红”，从传统的客轮运营到以客轮为载体开展公益事业，两位船长经历了什么？又坚持着什么？近日，记者登上“渝忠客2180”客轮，见证了两位船长在长江上绘就的爱心航迹。

“只有一个人也要靠码头”

“渝忠客2180”是当前忠县唯一一艘执行洋渡镇至忠县城区西山码头航线的客轮。秦大益和曹利芳都是这艘客轮的船长，也是经营客轮的合伙人，但两人分工不同，秦大益主要负责船舶驾驶，而曹利芳负责售票验票和维护乘客乘船秩序。

今年44岁的秦大益是土生土长的洋渡镇渔洞村村民，祖孙三辈均为船工，爷爷曾开过纤夫拉拽的人力渡船，父亲曾驾驶过最初级的机动船，他18岁从父亲手中接过衣钵后，也在长江上跑船养家，至今已有26年。

图：正在开船的秦大益

今年42岁的曹利芳年轻时从湖北大冶嫁到忠县，2013年，为了照顾家里的老人和孩子，她选择回乡发展。也是在那一年，曹利芳和秦大益合作购买了一艘小规模的客渡船，开始经营洋渡至忠县的航线。

“那时候坐船的人比较多，经营渡船收入还过得去。”曹利芳说道。当时，忠县高速公路网尚不完善，当地群众主要坐船到县城。高峰时期，每天往返洋渡至县城的客轮有近10艘、数十个班次，春运期间更是滚动发班。

然而，2016年底，经过洋渡镇的沿江高速公路通车后，洋渡镇至县城的陆路距离由原来的100多公里缩短为40多公里。乘坐客车经高速公路进城只要50分钟，远比乘船近两个小时的行程省时省力。

公路的畅通直接导致水路客流量锐减。2018年，执行洋渡至忠县航线的客轮由10艘锐减到2艘—— “渝忠客2180”和 “渝忠客1205”。秦大益和曹利芳合计之后，决定放弃之前的小渡船，从同行手中接过“渝忠客2180”，继续运营洋渡—忠县航线。自2020年春运结束后，“渝忠客1205”客轮便停运了，“渝忠客2180”成为航线上最后的乡间客轮。

为了缩减经营成本，两人结合客流量把航次精简为每天往返一趟：客轮每天7点从洋渡码头出发，沿途停靠6个登船点后，于9点左右抵达县城；下午2点30分从县城西山码头出发，原路行驶、靠站后，于下午4点30分左右回到洋渡码头。

客轮一天平均载客60人不到，每人收取船票12元，而每出航一天的油费就需要600多元，还有船员工资、船舶维护成本另算……虽然尽力压缩了成本，但客船经营经常入不敷出，这样的艰难时刻一度让秦大益和曹利芳心中打起了退堂鼓。

虽然收入每况愈下，但在这条航线上跑了十多年的两人深知，如果客轮取消了，沿江不少老百姓需要步行很远或转乘多趟才能进城，而且客车上有限的空间也无法容纳他们装得满满的箩筐、背篼和捎带的活禽。想到这些，他们又咬咬牙坚持了下来。

“除了始发站和终点站，中间的4个渡船停靠点每次都只有几个人登船，但就算只有一个人登船，我们也会停靠码头。”秦大益坚定地说道。

或许时光总是会默默奖励坚持下去的人，船长们的艰难时刻不久后迎来了转机，转机来源于传统船员与现代化传播手段的激烈碰撞。

“跑船的信心更足了”

“大家排队吃早饭了！不要拥挤。”3月22日早上，当船长秦大益驾驶客轮从洋渡码头前往忠县县城时，一楼客舱里，曹利芳和秦大益的表弟勤哥（化名）正忙着组织乘客排好队，为他们依次发放稀饭、馒头、花卷等各种早餐。听到招呼，几十名乘客熟练地排起队，不用给钱，人人管饱。与此同时，这些发放免费早餐的场景也在“@一哥”和“@船娘芳姐”的直播间里同步直播。

在经营客轮的同时，用直播方式展示菜农们登船、坐船的朴实场景，展示船员在船上的工作生活，展示长江独特的风景，正是秦大益和曹利芳打开的新思路。这一思路源于去年6月，秦大益随手拍了一些沿途码头风光，用ID“@一哥”发布在短视频平台打发时间，却意外收到了上千点赞，于是他和儿子小秦继续尝试发布短视频，喜欢和关注他的人竟越来越多，更多网友鼓励他经常分享这样的场景。

图：曹利芳、秦哥和小秦正在分发免费早餐

在网友们的鼓励下，秦大益和曹利芳不仅开通账号用短视频展现日常工作，更是对每天的航程进行全程直播。为了在客轮安全运行的基础上保障直播质量，秦大益拉上自己的堂弟勤哥和儿子小秦前来帮忙，曹利芳则将直播的工作交给侄女橙子（化名）或者妹妹小平（化名），自己专心做好船上安全维护的工作。

“我在直播里看到我妈妈，我想家了！” 去年10月，一位“漂”在外地的忠县网友在曹利芳的直播中这样留言。因为是外嫁来忠县，网友的这句话也瞬间戳中了曹利芳的泪点，多年没有回过湖北老家的她也想起了自己的妈妈。“我的直播能让工作在外的游子看到家乡的风貌和思念的亲人，这就是坚持直播最有意义的事情。”她感慨道。

一艘斑驳锈迹的橙色客轮，甲板上堆放着箩筐和农产品，在客轮行进过程中播放着苍凉浑厚的歌曲《凉州词》，这几乎成了“@一哥”和“@船娘芳姐”直播和视频里的标志。在两人的账号里，获赞最高的视频分别达到288万和23万，直播时直播间的实时在线人数通常保持在1万人左右。他们的视频已然成为网友们了解长江乡间客运的重要窗口，网友们的喜爱和支持也成为他们坚持运营客轮的重要动力。

在直播中，网友了解到有些菜农天不亮就要起来摘菜，有些甚至要抹黑步行两三个小时只为赶到渡口乘船，长期无法吃到早饭，网友们就通过直播“打赏”的方式，请两位船长代买早餐并免费发放给乘客；看到乘船的多是些上了年纪的老人，通常就有热心网友采取包船方式让乘客们免费乘船……“@一哥”和“@船娘芳姐”的直播间成了长江上传递爱心的聚集地。

“以前客轮上最少一天只装载了20-30人，而现在早餐全部免费，船票有时也免费，船舱里经常坐得满满当当，有了大家的支持，我们跑船的信心更足了！”秦大益介绍。这艘洋渡至忠县航线上唯一的客轮，正以一种难以想象的方式重新复活。

“比亲闺女还亲”

“大家瞧一瞧看一看啊，今天有春芽和菠菜，新鲜又便宜……”在西山码头，上午9点不到，就有大批市民来到这里，等着购买“渝忠客2180”上菜农们带来的蔬菜，由于大量人员的聚集，西山码头也一度成为“网红码头”。

在卖菜的人群中，秦大益和曹利芳也是重要一员。每天上午客轮抵岸后，距离下午2点半发航返程还有一段时间，他们就主动帮年纪大的老人把菜背到西山码头吆喝售卖。遇到有些老人腿脚不便或在家有事不能来的，他们就帮老人们代为售卖。

图：秦大益帮助老人卖菜，100多元的菜钱，秦大益给了老人200块。

交易过程中，看到许多年岁较大的菜农不会用微信收款，秦大益和曹利芳就随身准备现金，及时帮忙兑换。对于不会吆喝、没能在码头卖完菜且没有体力挑进城的菜农，秦大益和曹利芳就将手机镜头聚焦农产品，在直播中点对点推介，引导网友前往现场采购。有时看到菜农面临上午卖不完下午又要背回家的苦恼，网友就委托两位船长代为买下所有蔬菜，送给环卫工人、敬老院、福利院等。

图：老人家中有事，曹利芳（中）受委托帮助老人卖菜

“赶船的哪个认不到他嘛！人很可以的。”

“船长人好哦，不仅帮我卖菜，还带被子、米、油到我家里来看我。”

“他们经常做好事，帮我卖菜，还带我去看病，很谢谢他们。”

……

3月11日，船上的乘客听说记者来采访，纷纷围拢过来诉说他们眼中的船长故事。其中73岁的王玉兰老人拉着记者的手讲述了一件令她十分感动的事情。原来，今天是她第一次出门卖菜，没想到碰到一场暴雨，身上的衣服全部被打湿了，秦大益看到后，就赶忙带老人到商店里买了一件青色的厚外套。她说：“新衣服穿在身上很暖和，心里也暖和。”

图：秦大益与乘船的老人们合影，老人王玉兰（右一）卖菜时衣服湿透，秦大益帮老人买了暖和的衣服

这样的事情，已经成为“渝忠客2180”上的“常规事件”。随着该渡船迅速走红网络，在网友的支持帮助下，秦大益和曹利芳在履行船长职责之外，也有了更多能力帮助别人、传递爱心。

在和乘客拉家常、帮助菜农卖菜的过程中，得知有孤寡老人或留守儿童有特殊困难，秦大益在每天客轮收班后就多了一项任务：将爱心人士捐赠的衣服、食物、慰问金等，挨家挨户地送到受捐助者的家中。大部分时候，他们会开着直播，让大家看着这些物资的最终去向。

曹利芳组织发起的“爱心晚餐”活动也受到许多老人的好评。有一次和一位80多岁的老人聊天时，得知老人身边已没有亲人在世，曹利芳就利用休息时间前去老人家中看望。在拉家常过程中，她了解到村里的留守老人很多，晚饭经常是随便对付一口，她就萌生了“爱心晚餐”的想法。后来她经常买好肉和蔬菜，组织老人到某一户家中一起吃顿饭，或包饺子或唠家常，为老人们清冷孤寂的生活增添了许多热闹和暖意。有些老人甚至说，这个热心肠的“曹妹儿”简直“比亲闺女还亲”。

除了大年三十和初一，“渝忠客2180”客轮每天都会准时从洋渡码头发航，秦大益和曹利芳的爱心助农活动每天也在风雨无阻地进行着。在万千网友的见证下，这些温暖的画面在长江上正汇成一条清晰而明亮的爱心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