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甲板的水兵

【资料图】

■陈国婷

整理资料时，我意外发现了一组被命名为“后甲板的水兵”的照片。这些照片勾起了我的回忆。

那是夏季的北方，火球般的太阳高悬，云彩似乎被烤化了。

“很快将有一个大型演练任务，我们将进行摄录保障，有机会上舰！”一个突如其来的消息让我和战友惊喜不已，仿佛此刻军舰的鸣笛声已拉响，朵朵浪花绽放，海风就在耳边呼啸。我和同年兵胡杨卓男尤为期待，我们入伍时间不长，还从未上过军舰驰骋大洋。每次看到新闻里威风凛凛的军舰在海上劈波斩浪，心里的向往就多一分。

终于盼到了登舰的时刻，我们一行战友来到码头，天边已经有了霞光。一艘艘军舰停泊在岸，显得庄严壮观。

我们跟着舰上的水兵来到指挥室。舱内狭窄，每一丝空间都被利用起来，物品安置得井井有条，人员配合熟练默契。我们肩上扛着设备，走得小心翼翼。再往里走，就到了宽阔的后甲板，微凉的海风带着海的气息吹拂着面颊，吹起桅杆上悬挂着的八一军旗。海浪轻轻拍打着舰体，不远处的海鸥在海面上飞翔。太阳初露，给海面增添了一抹亮丽。对我们来说，这里的一切都那么美好而新奇。

广播响起，后甲板的舰员们开始了训练。我和胡杨卓男铺完线，拿上相机开始采集素材。后甲板非常适合摄影，它是舰员们训练的地方，画面充满动感和生命力。这里离海面最近，摄影的背景都是广阔深邃的大海。

拍摄间隙，我捺不住心中好奇从舰船边缘的栏杆往下看，忽然听到一个严厉的声音喊：“回来！小心掉下去。”

我赶紧站好，看到一位眉头紧皱的班长小跑过来，他应该是队伍的负责人。“头一次上舰，这样太危险了。”他叮嘱我们几句才离开，语气始终严肃，黝黑的面孔更让我心里打鼓。胡杨卓男告诉我，他是一级上士李垚，在舰上是出了名的严厉认真，既抓安全又抓训练。

很快，又一次训练开始。我抓紧拍了几个视频后，一个名叫高莹峥的战士进入了我的视线。

注意到高莹峥，是因为他在训练中出现了失误，导致李垚的工作需要重来一次。他手足无措的样子让在一旁的我想起自己在新兵连时，紧急集合打不好背包的慌张。

“对不起，我……”高莹峥捏着绳子非常自责。他知道这次演练很重要，大家在这几天都投入了百分百的努力。他太专注紧张了，以至于误解了指挥员的手势。

“不要紧张，只要训练到位，完全不需要害怕实战。再来一次！”这时，严肃的李垚班长说话了，语气充满鼓励，没有一丝责备。在他的鼓励下，高莹峥慢慢找回了信心。再次开始的时候，李垚班长大声说：“所有人不要紧张，跟随指挥行动。心态平，配合就会好。”高莹峥非常专注，动作一气呵成，再无差错。

海面不会总是平静的。果然，我们登舰第二天，风浪来了。浪虽不大，但舰身的晃动足以让我们这些很少出海的人晕船。起初，我还只是觉得没力气，而后甲板持续不断的海风又加重了眩晕感。我翻找出提前备好的晕船药准备吃下，刚张开嘴巴就感觉到了疼，原来嘴唇已经干裂出血了。

仅两天时间，我就领略了海上强烈紫外线以及海风的威力。而舰上的水兵早已习惯了海况天气的多变，无论海面平静还是汹涌，天空晴朗无风还是海风呼啸，他们都能从容应对。

吃下晕船药，我依旧感觉有些眩晕。这时，我的眼前出现了一只布满老茧的大手，掌心里躺着两颗糖。我眨眨眼睛，顺着手臂看到了递糖的人。黝黑的皮肤、干燥开裂的嘴唇，眼睛真诚而明亮，这是曹凡班长。曹班长把拿糖的手往前伸了伸。我接过这两颗糖，心里暖暖的。

“谢谢班长。”

“海况不好，晕船了？吃颗糖，有需要的话喊我们。”说完，曹班长又小跑着回到了操作台的战位。

看着曹班长的背影，我忽然感觉晕船的痛苦缓解了不少，随风浪起伏的后甲板此时也给我一种踏实的感觉。

到了正式演练前一天，太阳已经西斜，水兵们依然在为明日的“战斗”而努力。最后一点时间，他们只想再练习几次。辛苦的训练，并没有让他们任何一个人的脸上出现懈怠。他们是最熟悉大海的水兵，是面向真实战场的战士。

此时，我们的素材也已经采集足够，于是就在后甲板看海上日落。

突然，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我转头发现是班长曹凡。

“怎么了，班长？”

他的面孔在夕阳里黑得发亮，有些腼腆地说：“能不能帮我们拍个照？有几个兄弟要离开了，想拍点照片留个纪念，一直没机会……”

我马上答应：“当然可以。”

曹凡班长开心地招呼其他人过来，李垚班长也在其中。水兵们笑得特别灿烂，大海就是最美的背景。他们昂首挺立，好像在海疆之上筑成了一道墙，救生衣上的“中国海军”字样很是亮眼。

“叮——”

正当我迅速抓拍的时候，后甲板上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铃声，刚刚还围在一起的舰员们倏忽间四散开来，回到战位，迅速进入了战斗状态。我好像能看到他们的肌肉都在紧绷。夕阳沉入大海，海面一片静谧，唯有军舰上一片热火朝天。广播里传出指令，新一轮的训练开始了。

（原文刊于《解放军报》2023年2月10日“长征副刊”版，内容略有删减；封图来源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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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李露